是新近建成、高达天际的天堂,内有通天夹苎漆金大佛像,一双佛眼凛然漠视着脚下微茫如蝼蚁的众生。
这一天终究来了。你怕么。李崔巍问她。
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。不自然地笑了笑,手却是冰冷。他伸手到背后握住她的手,身旁百官谈笑着走过,无人注意到他们。
大仇得报,我本该欢喜。这一天我等了很久。但真等到,却发现一丝欢喜也无。
他的手干燥温暖,远处人声喧嚣,花灯璀璨。
我借着权柄的刀杀了他,也弄脏了我自己,这局棋中,从头到尾,没有赢家。
明堂已近,他仍不愿放手。
此事了结后,你想去哪里,我都陪你一起。
她偏过头看他,李崔巍低眉吻她指尖,长睫上挂着露珠。他今夜白袍白马,冶艳如雪,一会儿打杀起来,却少不得沾染血污。
白锦袍脏了,不可惜么。
他立马在天津桥边,回头朝她粲然一笑,恍惚间,她像又看见十六岁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郎。
人行世间,何处不染尘泥。我却偏要穿这白袍,在世上走一遭!
(三)
鄂国公,你信这世上有妖么。
明堂最高处,武则天站在楼台尽头,脚下是万里江山,眼前是天堂百尺佛像。她身侧不远处坐着一位僧人,穿金丝袈裟,容貌殊胜,手里却拿一份五牲盘,用香料沾着生牛羊肉,吃得满手油腥。
臣信,也不信。他吃完又吮干净手指,又用金丝袈裟揩了揩手,一派市井无赖做派,之后起身,接过宫人递来的白麻布衫与优伶面具,大咧咧地朝女皇行礼,抬头时眼波流转,貌如琉璃。
妖僧,薛怀义。
从前他是市井无赖,靠着攀附安定公主入宫,如今是鄂国公,督建万象神宫与天堂,主持勘订颁行天下,是女皇身边最得力之人。
吉时已到,臣去了。
他甩袖准备离开,却被女皇叫住。
鄂国公,你今夜指认了皇嗣,即是背叛了安定公主。当初若无她引荐,就没有你今日的富贵。可曾后悔?
僧人站定。他想起那年他在南市吹笛时,那一辆停在他身边的华贵车驾。
安定公主一眼看中他,不顾街市中众人侧目议论,将他接入府中。
巫山巫峡长,垂柳复垂杨。同心且同折,故人怀故乡。
他清楚记得,那天他吹时,已有两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。她说,跟着她,从此不会再挨饿。
薛怀义将手中的面具戴上,声音平静无波。
臣所效忠者,唯有一人,绝无二心。
他走出大殿,煌煌花灯已将巍峨明堂照彻,盛装宫人如云般穿过,正在匆匆准备今夜大典所用的器具与食材。他行至楼阁转角无人处,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匆匆经过,两人相撞之后,那官员连声告罪即转身离开,手中却多了个不起眼的锦囊。
走远之后,绯袍官员才打开锦囊查看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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